[池陆]梦
无差,很短。
发生在名场景那一晚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[原生之罪]
[池震/陆离]
陆离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。
通往阳台的推拉门留了一条缝,凉风与烟掺杂着往房里飘。他坐起身看去,门玻璃上积攒了一些水雾,外头的人影朦朦胧胧,唯有一点火光清晰,在夜色里时明时灭,像一个生命体的呼吸起伏。
他时常企盼那些死物是有灵魂的——日月凭自己的意志升落,风在人们的身边奔跑,火焰跳着曼妙的舞蹈,杀死一支又一支的烟,拥抱住寂寞、空洞、绝望的心。
那样,这世界便充满生机与见证。
罪孽纵使滋生,也无处潜藏。
人都是这样的,喜欢做梦,同时又清楚地知晓梦境不可实现。而那些分不清梦与现实的,要么成了天才,要么成了疯子。
陆离是后者。
他自以为。
几年前池震说他是个失败者。他在这个异地的寒夜里想起这件事来。那时候他们互相都看不起对方,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也还是一样,只是命运寻乐将他们绑在了一起,身份与关系都变得与以往不同。
他无意对此做过多的评论和思考,那没意义。
他的精力有限,要用来办案,用来偷看女儿,用来撑起这身躯壳,维持一个“陆离”的形象。那些就已经足够他精疲力竭,陷入极度疲惫却不能入睡的尴尬境地,或是在每个勉强睡着的夜晚,辗转于浅眠和昏睡之间,得不到片刻安宁。
像这样清醒于深夜,陆离早已经习惯了。
他下床走向阳台,把自己丢进月色与潮湿的凉意里。
那个当年将他贬得一文不值的人偏了偏头,“哎呦”一声把烟掐了,语气一贯有那么些轻佻味道,“呛着你了陆队?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
“没有,”他说,“怎么大半夜的不睡。”
“啊。”池震发出一个单音,声调平平没什么意义的那种。陆离以为他不想答,心里便作了罢。
但池震的样子又有些怪——没了烟的手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摆了,搓了两下,最后插进裤兜。这一晚的确有点冷,他缩起了脖子,呼出一口白白的气。
明显踌躇了好一会儿,才开了口:“我刚做了个梦。”
陆离点点头。
“噩梦。”池震补充。
陆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梦见有人拿枪指着我,所以我就醒了。”池震把最后一句话吐出来,一双漆黑的眼定定地锁着陆离,“你说这人啊,是不是多少都会有些招人恨的地方,也都有点儿被害妄想症?就老觉得有人要害自己那种。”
“办多了案子是会这样。”陆离的语气淡淡的,像一杯没有涟漪的凉水。
“哦……”池震接腔,尾音拖得长长的,薄薄的嘴皮子上下碰了碰,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,终于把话说下去,“其实吧陆离,跟你说实话。我有时候真有点儿怕,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想搞我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给弄死了,凶手都不知哪儿查去。”
“那真是罪有应得。”
“诶你这人……”
“——但总不会毫无缘由的。”陆离截了话,一个个字像珠子砸进盘里,“你要是死了,我给你查。”
池震一愣。
按说这时候该顺着话说句“你要是死了我也给你查”,可他没那机会。他的搭档已转过了身去,背影瘦削,腰却挺得笔直。
凉飕飕的风把清冷的嗓音往他耳朵里吹。
“其实我刚刚也做了个梦,梦见自己躺着,有人拿枪指着我,但是我没动。”
“……你知道他不会开枪?”
“不。”
陆离摇头,走进小旅馆的房间,反手带上了门。
推拉门在池震的面前缓缓关闭,终于严丝合缝,阻断了两个空间。他看到玻璃上的雾气在震荡中凝聚成水珠,颗颗滴落,留下蜿蜒旖旎的痕迹。
隔着门,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。
陆离的声音传过来。
“——因为我觉得自己该死。”
【END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