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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马天宇/李易峰]

　　刚拍完《古剑奇谭》那阵子，马天宇一直都没能出戏。庆功宴后他回去把剧本重看了一遍，还觉得不够，又花了好几天把卡在琴川的游戏给过了。

　　通关的那个晚上，他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，觉得自己终究没演出方兰生的神髓来。他应该是骄傲但细腻的，而不是电视剧里那样，有点无理取闹，很多地方都没能还原角色。

　　方兰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？

　　这个问题马天宇在刚接戏的时候就研究过，一边演也一边在琢磨，明明应当是研究得很深了，现在却又有些迷茫。

　　在那个架空的背景里，他是个肩负前世孽缘的小少爷，喜欢上一个无法得到的人，跌跌撞撞地走过人生最精彩的那几年。这个角色身上有许多他向往的东西，也有许多同他相同的东西，所以当他看着戏里的自己一点点成长，艰酸坎坷都体会，渐渐地就走不出来。

　　他打电话给李易峰，说峰峰，我好像有点入戏太深。

　　李易峰愣了愣，说：“我这么沉重的角色都没事，怎么你却出不来。”

　　“……不行啊？”他说。说完了发现自己居然在傲娇，果真是没救了。

　　“行行行，”李易峰轻笑，语气带着点宠溺，“你打给我，看来是我能帮你什么？”

　　“啊，那倒也不是。”马天宇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百里屠苏，努力把角色和电话那头的人拆分开来，“我就是突然想着你了，给你打个电话解解闷。”

　　“那还真是荣幸了，”李易峰说，“你在家呢？”

　　“嗯，你呢？”

　　“一样。”

　　“那回头出来吃顿饭吧。”

　　马天宇关掉电脑，把自己缩进软软的靠背椅里。

　　电话那一头，李易峰二话不说地答应了。

 

　　吃饭的地点约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，是马天宇选的。他在短信里说这地方偏僻，最适合地下活动。

　　『→_→去你的地下活动。』李易峰回。

　　总算找到地方，发现对方已经在包间里吃上了。

　　“这什么破地方。”他在桌边坐下，摘下掩人耳目的帽子和墨镜，顿觉这架势还真像地下组织碰头。

　　“哪里破了，”马天宇淡淡地说，“再说了，咱们这种穷苦出身的，吃不来高档货。”

　　李易峰一下子不知道接什么好。

　　“吃呗。”马天宇抬了抬下巴，一手托腮，另一手扶着酒杯。橙黄色的灯光从高处打下来，刘海的阴影仿佛能遮住眼睛。

　　桌上是三四个家常菜，两人面前各一盘点心，啤酒瓶搁在靠窗的位置，只剩下三分之一。

　　李易峰哦了一声，感觉马天宇今天怪怪的，吃了两口，终于还是搁下筷子问：“你心情不好？”

　　马天宇一怔，说：“没有啊。”

　　李易峰只好又哦。

　　两个人埋头苦吃一阵，李易峰一直想着先前的电话。他出来跟马天宇吃饭就是因为那个电话，可他自己演戏也不算很多，没碰上过出不来角色的情况，纵然想要开解对方，却也是无从落手。

　　这样一来，其实反倒是他看起来比较烦恼，马天宇在对面观察半天，忍不住开了口：“怎么了你？想什么呢？”

　　李易峰微窘，答：“呃……我就是想问问你出不了戏是怎么回事。”

　　“啊，这事啊。”见对方对自己这么关心，马天宇倒是有点受宠若惊，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几分，“现在已经好多了，前两天比较严重。可能是我对方兰生太喜欢了吧，琢磨得太深了，突然要从角色抽离出来，心里空落落的。”

　　“你演方兰生演得挺好的。”

　　“你也很适合演苏苏啊。”

　　李易峰就低头笑了，挺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们这算不算互相吹捧啊？”

　　马天宇也笑，无声的那一种，眼睛微微眯起来，脸颊的轮廓在暖光下显得很柔和。

　　这笑容让李易峰想起来，刚进剧组的时候，除了和马天宇曾是同学的杨幂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的性子会很软。同样是凭借好男儿出道，刚开始他对这位“师兄”的感觉也和大家差不多，毕竟在台上这家伙总是一副邻家大男孩的样子，后来一首歌红遍大江南北，走的也是温柔苦情的路线。若不是他们有幸在私下里有过接触，他恐怕没有机会知道，这个人骨子里硬气得很，和软搭不上关系。

　　等电视剧开播，这张脸又要欺骗不少纯真少女了吧。

　　他这样想着，又想到杨幂常常调侃马天宇才比较像女主角，不禁抿嘴笑起来。

　　“前两天我把游戏又重新玩了一遍，”这时候马天宇在自顾自地说着，“比起剧本，我还是喜欢游戏剧情多一些。电视剧的感情戏太重了。”

　　“会吗？”

　　“会啊。你不觉得加了很多吗？”

　　李易峰想了想，确实加了不少，但他还是诚实地说：“我觉得还好。”

　　“啧，跟你这个少女心没法做朋友了，”马天宇翻了个白眼，“难怪你是男主角，我是男二号。你负责谈情说爱，我负责推动剧情啊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比斗嘴李易峰不爱挣扎。拍戏的时候他就经常被马天宇和杨幂联手吐槽，还不还嘴都是一样的结果，还嘴还容易结巴，不划算。

　　所以他选择扯开话题：“说起来，古剑里这么多对情侣，你最喜欢哪对？”

　　“唔……”马天宇沉吟了一下，说：“兰生跟孙月言吧。”

　　“所以你觉得方兰生真正喜欢的是孙月言？”

　　“我没这么说。”马天宇摇头，举起酒杯喝了一口，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，“虽说我演的就是方兰生，可是说实话，我不知道他究竟喜欢的是谁。襄铃就像他一个懵懂的初恋，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娇小可爱，但我觉得这喜欢是迷茫的。而孙月言，那是他最终的归宿，也应该算是命吧，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种依赖……怎么说呢，就像是不能不喜欢一样。”

　　“是你的话，你会选谁？”李易峰顺着话问。

　　他猜马天宇会说孙月言，因为他知道他喜欢这个类型的女生，然而出乎他的预料，马天宇说的是：“这问题不公平。你把答案框死了，可我却两个都不想选。”说罢没等他回话，又反问：“那你呢？你觉得百里屠苏为什么喜欢风晴雪？”

　　……为什么？

　　李易峰从没想过这个为什么，因为设定就是如此。不过这一刻，当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，站在百里屠苏的立场，好像突然明白了马天宇刚才为什么拒绝做出选择。

　　“我懂你意思了，就像方兰生不能不喜欢孙月言，百里屠苏也是不能不喜欢风晴雪。其实他们两个的感情都可以有很多可能性，但是框死了。”李易峰说完，觉得有点意思，心里盘算着回头也去把游戏再玩一遍。

　　“孺子可教。”马天宇故作姿态地点点头，再问：“是你的话，你会选风晴雪吗？或者，你会选一个什么样的姑娘？”

　　李易峰答：“当然要一个上得厅堂、下得厨房；行走江湖、杀人放火、行侠仗义必备的贤内助。”

　　马天宇闻言一愣，继而大笑。

　　两人举杯相碰，各自一饮而尽。

 

　　李易峰的酒量不好，杀青后的庆功宴上马天宇就知道了。平日里那家伙就是乖乖巧巧的，喝醉了也不闹腾，独自趴着装死。

　　“不是吧你。”敲敲李易峰的头，马天宇一脸无奈。

　　“我有点头晕……”李易峰闷声说，头抬了一下，又枕着手臂趴下去。

　　“起来起来，”马天宇起身绕过餐桌，拿手背拍了拍那张微红的脸，“走了，送你回去。”

　　李易峰只是不理。

　　刚杀青没两周，正是回复精力的阶段，想必这些天他都是宅在家里，头发顾不上弄。

　　马天宇拨了拨那簇略长的刘海，感觉手感不错，又想到对方简直要飞起来的臭美劲，坏心一起，干脆把整个发型都揉揉乱。

　　“哎呦别弄我头发！”李易峰急忙护住头，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微微瞪着，有几分气愤也有几分无辜。

　　马天宇顿时乐了，心想这法子倒是效果拔群，扯了李易峰站起来，防着他又“死”过去。其实他们喝的实在不算多，只是这家伙酒量差得离谱，他想他还是快点送人回家比较好，不要破坏了李政委的暖男形象。

　　“就不能让我先睡会儿……”李易峰嘟囔着，虽然是自己在走，可整个重量都往身边人压。好在两人身高体格都相仿，马天宇半架着他也完全OK。

　　……这特么哪里像是喝了酒。

　　马天宇头疼地想。

　　这妥妥是吃了安眠药，还恶意撒娇。

 

　　沿着小路走到十字路口，马天宇拖得很累，李易峰靠得倒很舒服。晚间十点，这会儿在这种小地方打车并不方便，两人在路口站了半天，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空车。

　　车门一开，李易峰像见到床似的钻进去。马天宇想了想，还是跟着上了车，拽着人把住址问出来，当一回护草使者。

　　“出息。”他这样嘀咕着，伸手揽过对方的肩膀，让他靠在自己肩头。这动作他们在剧组常做，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别扭。

　　出租车在夜色与路灯下时行时停，秋季的夜晚，仍在街上逗留的实属少数。马天宇偏头看着窗外，想到不少寂寞的歌，想着想着，不知不觉就哼起来。

　　他从来都是越到晚上越精神，有时在家睡不着，甚至会裹件风衣出去蹓跶。月色让他安心，仿佛能软化生活的压力。

　　“王菲的歌？”不知过了多久，李易峰突然出了声。

　　马天宇停下来，嗯了一声，又听到带笑的话语：“走音啦。”

　　“……胆挺肥啊。”一把将肩上的脑袋推开，马天宇故作生气地斜睨过去。李易峰就在那得了便宜似地笑，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，不避不闪地和他对视。

　　马天宇坚持了两秒钟，发现自己扛不住这笑，却也不想明了夸，便拐了个弯，说：“演屠苏真是浪费你了。”

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李易峰收敛笑意，微微歪头以示困惑。

　　马天宇简直要扶额。

　　“没什么。”他说。说罢转过头去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犯规。

 

　　按不少蜜蜂的话说，李易峰是无时无刻不在呆萌。这些年关系不远不近，马天宇原本没体会到这一点，然而托这几个月一起拍戏的福，现在他敢说，再也没有人比他体会得更深了。

　　而且——他必须要补充——这货呆萌也就算了，竟然还毫无自觉，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。

　　出《青衣》MV的时候，他知道很多人说他美；后来拍了《亲爱的你在哪里》，更是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。可是实际上，真要说到眉清目秀，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看法，剧组里聊起时都一致同意，反倒是李易峰更合适些。

　　——天宇你也捏捏看嘛，手感超好的。

　　他想起有一回，杨幂非要拉他去捏李易峰的脸。

　　那一天难得是个凉爽天气，他和杨幂刚拍完一个镜头，到处找椅子休息。由于拍摄条件有些艰苦，能坐的位置基本都要靠抢，所以当他远远看见李易峰正窝在椅子里睡觉时，第一反应就是去把人赶下来。

　　“哎哎，别吵醒他。”杨幂拦着他，先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，然后神秘兮兮地说：“天宇我跟你讲，峰峰脸超软的，不信你戳。”

　　“你这什么癖好啊。”他吐槽。

　　杨幂却已经下手了。

　　兴许是太累了，李易峰居然没有醒来，杨幂又戳又捏，一副很乐在其中的样子。他在一旁看着，不知怎么还真有点心痒，最终还是没禁住杨幂的诱惑。

　　“怎么样，手感超好吧？”某人笑得贼贼的，边说边举起手机，吓得他手上力气用得大了些，把李易峰弄醒了。

　　“……你们干吗都看着我？”不明状况的受害者一脸茫然。

　　他有点尴尬地望天。

　　杨幂在边上一本正经地说：“没干吗啊，就看看。”

　　李易峰就一贯天真地说哦。

　　事后杨幂忿忿地怪他好没意思，多好的一张照片，本来她打算拍了发微博呢。他就只好一个劲地道歉，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，把这大小姐给逗乐了才算了事。

　　“哼，算你嘴甜。”最后杨幂纤手一挥赐他无罪，顿了顿，又话里有话地说：“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，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，我就是不说而已～”

　　“什么呀？”他笑着问。

　　杨幂没答，只偏头看他，还是那样贼贼地笑，直笑到他心里一阵发虚，才将手里的小风扇往桌上一搁，问助理要苹果去了。

　　他当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，琢磨杨幂是什么意思。

　　直到现在再想起来，才好像隐约懂了。

 

　　踏进李易峰家的时候，马天宇其实是有些惊讶的。他原以为依照那家伙严肃较真的个性，家里一定不会这么……乱。

　　“意外、意外，其实我经常整理的。”仿佛看懂他的表情，李易峰赶忙为自己挽回一点形象。

　　“嗯，”马天宇点点头，平静地说，“看上去挺经常的。”

　　窘得李易峰恨不得立马把人赶出去。

　　“好了好了，不开你玩笑了，说好的请喝茶呢？”好心如马天宇还是适时地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。

　　“哦，你坐会儿，我去泡。”李易峰说着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出来，示意马天宇先在客厅休息。先前那一点点酒意早就退了，却残余一丝疲乏，他懒懒散散地走进厨房，着手泡茶。

　　“——喂，李易峰。”

　　刚把茶叶倒进杯子，他就听见马天宇在厅里嚷嚷，而且他不过是晚了两秒答应，那家伙就开始变了法地喊他，从李易峰到小峰峰，喊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。

　　“来了来了——”实在受不了，他也只好扯着嗓子答应，感觉这一刻自己又变成了百里屠苏，成天忍受方兰生的恬噪。

　　走回客厅，他将给对方的那杯茶递过去，问：“叫我什么事？”

　　马天宇吹了吹漂水上的茶叶，说：“没什么事，就是突然觉得吧，你很像一只大型犬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李易峰一愣，却居然很自然地接下了这个没头没尾的话题，“好像说我像猫的比较多。”

　　“猫哪有狗可爱，”马天宇皱眉，“我喜欢狗。”

　　李易峰忽然笑了。

　　“你笑什么？”马天宇双手捧着茶杯，眼里写满疑惑。

　　“没什么。”李易峰说。清一清嗓子，又强调似地重复了一遍。

　　他在那道询问的目光里站起来，说去拿点饼干。马天宇忙摆了摆手，说：“不必了，我也该走了。”

　　“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，”重新坐回沙发上，李易峰指指墙上的挂钟，“都过零点了，住一晚吧。”

　　“NoNoNo，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。”马天宇故作一副怕怕的样子，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，被一个靠枕砸中脑袋，又夸张地喊：“救命啊！光天化日调戏良家美男啦～”

　　“……喂你好烦啊！”

　　李易峰忍俊不禁，伸手抓过又一个靠枕，两个人居然吵吵闹闹地对扔起来。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，大半夜这么闹腾也是难得，最后是马天宇给摁在了沙发里，这才边笑边喘地投降：“我错了我错了，快死开，你好重！”

　　“我比你轻好吗！”李易峰不服，干脆整个人压了上去。

　　“轻个屁！”马天宇胸闷——他胸闷纯粹是因为胸口压了靠枕再加个人。李易峰确实比他高那么一丢丢又轻那么一丢丢，平时也没少拿这点调侃他，他早就习惯了。

　　“你起不起来？”他拿没被压住的手揪揪对方的头发，这是杀手锏。

　　后者赶忙连声说起起起。

 

　　到了接近一点整的时候，马天宇还是道了别要走。李易峰又劝了一次，无果，也就只好退一步，说好吧，那我送你出小区。

　　“用得着这么懂礼貌吗。”马天宇说。

　　李易峰笑笑，却不说话。

　　深更半夜，小区里没有一个人影。他们并排走着，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，唯有影子在灯光下时短时长，偶尔微微重叠，又缓缓分开。

　　马天宇深吸了一口气，仿佛闻到气氛里微妙的暧昧。

　　他想起一些人的一些玩笑，也许李易峰也是一样。

　　其实有时候他们各自也想过，明明来自相距甚远的地方，成长于截然不同的环境，现在却竟能成为交心的朋友，这是一种怎样的凑巧。或者，换一个角度来看，这么多年他们彼此听说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擦身而过，这一切也或许是理所应当。

　　不论如何，马天宇想，人生就像剧本，枯燥而冗长的铺垫总是有道理的，因为正是它们引导着你，让你遇到越来越适合的人。等到垂垂老矣之日，故事写到剧终二字，倘若还有力气翻回去看看，你会明白那些伏笔埋下的都是缘分，不是谁和谁都能相逢相知。

　　也许多年以后，他们还能保持着联系，得空时约出来吃顿饭，吃完了还走走夜路。到那个时候，这情谊大概能算一辈子，他会把李易峰这个名字写在人生好友第一栏，再把自己的名字填到对方的列表里。

　　——不过嘛，这都是后话。

　　暂时马天宇还没这个打算，只想快点回到自家小窝，美美地睡上一觉。

 

　　“路上小心啊。”

　　最后分别时，李易峰叮嘱了一句。

　　马天宇背对着他挥手，动作很有几分潇洒，棕色风衣融进夜色里，慢慢远去。

 

　　所谓人心长久，细水长流。

　　来日方长。

 

  

【END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