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白蛇·缘起]

　　[青蛇/白蛇]

　　她们穿过葱茏的林木，于尽头驻足。

　　青蛇举目遥望，见那银练般的瀑布自峭壁倾泻而下，溅起飞雾蒙蒙。

　　阳光落在每一颗水珠上，光影绚烂，看久了便有些迷眼。唯身前一抹身姿，白的是衣，黑的是发，清清明明，如天外仙鹤，翩然独立。

　　这世间纵有万般污浊，不能使其蒙尘丝毫。

　　那是她仰慕之人，是她心头至宝。

　　她已痴望这背影数百年。往后，亦甘愿这样痴望下去。

　　“——小青，你可懂什么是爱？”

　　忽然那身姿飘摇起来，如墨坠于水，激起涟漪阵阵。青蛇心头一颤，不自觉上前了几步，抬手抚过姐姐的发丝，仿佛这样便可将对方留住。然而那柔情万种都从她的指缝间滑过了，带着几分湿意，也只留下了几分湿意。

　　“……我不懂，姐姐。”

　　她收回手，看向那发间的青玉宝簪。

　　一时间耳畔尽是湍流之声，心里反倒静了，再无呓语，再无杂念。

　　白蛇的声音轻轻柔柔，像是天地间最后的一尾鱼，顺着那湍流而来，游进她的耳中。

　　“爱是无理由的信任。”

　　永州之野，万蛇窟中，她决然一跪，求师父赐一片烈阳断魂麟。

　　三日之内，她会昂首挺胸地回来，告诉所有的族人，她的小白不会心存一丝背叛，也不能受一丝冤屈。

　　“爱是为了对方而改变。”

　　废观之顶，危檐缘边，她掐住许宣的脖子，也掐住他的命。人心险恶，只要是人就险恶。她将话挂在嘴边，却无法刻在心底。

　　那些她曾奉为真理的，全都经不起白蛇的一句劝说。

　　他们都说她一直在变，变得失去血性，像那条白蛇一样容易动摇，可她心甘情愿。

　　“爱是豁出性命的守护。”

　　在道观，在永州，在捕蛇村外的荒野，她从没考虑过自己会有危险。她们永远是并肩战斗的，一百年又一百年，面对那小道士如何？面对法力高深的国师又如何？甚至面对师父——那遮天蔽日的金色巨蟒，那睥睨万物的赤红眼眸，用敬仰与畏惧勒住了她的呼吸，至今梦回仍心有余悸。

　　却不能使她退却。

　　“爱是执着相随，不论他在哪里，都一定要找到他。”

　　日月更迭，沧海桑田。

　　她们在一起太久了，久到她有时会突然觉得，在姐姐绵长的生命里，自己是来的太早了。

　　这一身鳞甲，再也保护不了她的所爱。

　　她的小白要走了，唱着她不知道的歌谣，去没有她的地方。

　　是她不及罢。

　　不会说“你是妖又怎样”。

　　不需要付出代价去换一条尾巴。

　　也没有在风雪中献上一个真真切切的拥抱。

　　“我不懂，姐姐。”

　　一滴泪滑过青蛇的脸颊。

　　她在白蛇转身前拭去了它，凝视她的仙子从画里走出来，款款步至她的身前。

　　“傻青儿。”

　　白蛇笑道。

　　她便也笑了，似烂漫少女。

　　终于卸下青鳞，着上素纱，挽住姐姐的手臂。

　　“爱是执着相随，小青懂了。”

　　“——不论他在哪里，我一定陪姐姐找到他。”

　　【END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