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啥，刚才真是谢谢你啊。”

　　恶战过后，书生挠头笑道。

　　黑衣少年还剑入鞘，回头看向对方，只觉得那笑里带着些傻气，哪还有战斗时的果敢。残余的火光这时已很微弱，他将火焰汇聚在一起，借以端详那张清俊的面庞。

　　他说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。方才的合作太过自然，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然。佛珠、法术，乃至这个人本身，那种好似见过千百遍的熟悉感，此前唯有对风晴雪才偶尔会有。

　　难道他当真与这书生有所牵绊？

　　可是九百年已过，经历一次次轮回，又要怎样深的牵绊才会仍有残留？

　　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二人对视片刻，青衣书生又问，却不待对方有所反应，已自己接上了话：“莫非……是个哑的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哎！真是造物弄人！生得这样好看，武功又好，可惜了可惜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哎哎，你怎么说走就走哇，难道你也听不见？”那书生继续自言自语，“当真可怜，瞧着是个大侠，竟然这么惨……诶你走慢点啊，这妖怪除了，总得弄点什么凭证回去，不然怎么换奖励啊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……”

　　“聋哑”少侠总算忍无可忍。

　　驻足，回身，他用低沉的音色吐出四字真言：

　　“——闭嘴，好吵。”

　　火焰明灭间，黑衣少年看见书生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，似乎很是惊讶，紧接着便双手抓着背包，愤然道：“你你你——你这人怎么这样！分明不聋不哑却不理人，还一张口就嫌我吵，我招你惹你啦？！”

　　“……没有。”他道。

　　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样说，好像不由自主地，这四个字就从嘴里蹦了出去。这一天发生的怪事已经够多，他不想自己多说多错，遂丢下一句“天色已晚”，重新迈步。

　　那书生忿忿道：“你不要扯开话题！哪里天色已晚了！”却终是怕一人被丢下，边喊“等等我”边追了上去。

　　两人走出山洞，阳光和煦。某人是不记仇的个性，又多话，没多久就又与对方攀谈起来：“要不这样吧，既然你也帮忙了，那一会儿我们酬金三七开，你三我七。”

　　黑衣少年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“咦？你不是看了榜来的吗？我之前好像看见你在侠义榜前啊……还是说你想独占？！”

　　“……”他何时说要独占了？

　　“喂喂，干嘛老是扳着个脸不说话啊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分明是你太聒噪。

　　“嘁，木头脸！……你不说话我就真叫你木头脸啦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木头脸？

　　轻皱眉头，黑衣少年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，眼神很有几分复杂。

　　他记得风晴雪曾无意间说漏过嘴，九百年前也有一个人总爱唤他木头脸。听说的时候，他对这称呼并无好感，觉得是个打趣揶揄的绰号，怎么能是好友间的昵称呢？然而现在听了，却居然没有丝毫不快，甚至还感到亲切。

　　他想，这说明前世的记忆在他身上是有留存的。

　　隔了一会儿，又想，也许自己同这书生真是有缘的吧。上辈子，或是单纯这辈子，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段情谊，不枉这场相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