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胜磊]戏

CP:百胜刀X晋磊



  百胜是一把凶刀。

  没人知道晋磊是如何得到这把刀的认可,亦没人会真正关心,人在江湖,最要紧便是少惹是非保全自己。然而不惹事归不惹事,自从百胜刀到了晋磊手上,各色传言——乃至传奇便不一而足。

  闲来无事的江湖人似乎总爱漫想这类的事情,哪里的瘟疫必是妖怪所致,哪家的千金大概是仙灵转世,诸如此类。对于自己和百胜刀定下血契的说法,晋磊并没有回应什么,只偶尔受伤了会拿这个调侃百胜,说江湖传言,不血祭驾驭不了你。说完了,和那个只他可见的刀灵相视冷笑。

  他们是一样的个性,冷酷无情,心里只有自己。唯一的区别便是晋磊是人,而百胜是灵。

  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流高手的游侠,一个不足千年已可幻化人形的刀灵,一切的开始无非便是相互利用。

  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光鲜美好。



  作为刀的主人,晋磊第一次见到百胜刀灵倒真是在一次血祭之后。他已经忘记了那次被追杀是惹了哪个仇家,十多个打一个,杀红了眼他从来不顾受不受伤,等到全部解决自己也已遍体鳞伤。

  百胜就在那时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
  其实百胜能聚灵成魂在晋磊看来也不那么奇怪,可是突然现身难免会吓人一跳,当手中的刀自己飞向对方的时候,他也差不多猜到了那个半透明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。

  “——呦,晋磊,”这是百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,“你还真是不要命啊。”

  晋磊扯起嘴角笑了笑,没说话,从上到下把眼前的刀灵打量一番。大概没有人会想到百胜刀的刀灵是这个模样,非但不凶神恶煞,甚至还算是非常养眼——剑眉斜飞,星眸狭长,略薄的唇边噙一抹冷嘲的笑。

  “你出来做什么的。”他挑了挑眉。

  “看你快死了,来给你补一刀。”

  晋磊自然不会理会百胜的吊儿郎当没个正经,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伤,抬眼问了更实际的问题:“你会不会治疗,或者传送?”

  “治疗?”百胜耸耸肩,说了句抱歉可丝毫听不出抱歉的意思,“你难道不知道,我只会杀人。”

  “……啧。”

  “不过如果你不介意,我可以把你扛到镇上。瞧,我是实体。”百胜说着走近了两步,盛满揶揄的眼和晋磊直直对视,忽然抬手替他抹了溅到脸上的血,又挽唇邪邪地笑:“可以看见,可以触碰,不过……仅限你,晋磊。”

  这笑让晋磊很不舒服,那个见鬼的提议他也没有半点兴趣,懒得理睬,便索性自己取出金创药做个紧急处理。百胜也不再开口,饶有兴趣地在旁看着,作为本体的刀在双手间来回抛接。

  这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,处理伤处的处理完了,在旁看着的也无聊了,互相瞥上一眼,默认要出发找个城镇休息。晋磊扎紧最后一条充当绷带的布条,冲百胜伸出手去,而后者将刀举高了稍许,看看刀,又看看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,犹豫片刻终于抛了过去。

  “回去。”晋磊还刀入鞘,凝眸锁住刀灵,命令式的语气早已是一贯风格。

  “如果我说不呢?”

  “呵,那便随你。”

  注视晋磊转身潇洒走开,百胜也只好在背后无奈地笑笑。他不清楚为何晋磊如此确定他会跟上,不过他承认,他确实会。

  谁让他欣赏的晋磊本就是这样狂傲。



  后来晋磊当然问过百胜第一次现身究竟是要做什么,百胜还是微带嘲讽地笑,几秒后答他:“——补刀啊。”

  已经可以辨别这家伙是否认真的晋磊微微一愣,难免讶异竟然确实如此,眉心也不由一蹙。

  “想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动手吗?”放轻了的声音贴近耳畔,仔细听似乎有些温柔的意味,“你也清楚,我杀你的机会远不止那一次,难道你就不好奇,我为什么从未出手?”

  “你若想说,自可说了;若不想,又与我何干。”

  稍稍偏头避开凑近的气息,没想到反而招来更得寸进尺的触碰,晋磊不满地皱起眉,却也没有强硬地的推开对方。他从来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,除了师妹他拒绝和任何人坦诚交心,然而背后的刀灵似乎总爱时不时来个亲密接触,警告无用,次数多了也就索性由这家伙放肆。

  他极少受谁影响,只不知怎么,在这方面忘了抗拒。

  “知道吗晋磊,你是第一个得到我承认的主人。”百胜自后环抱,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。他比他高上些许,这样的姿势刚刚好。

  “清楚谁是主人就该注意分寸。”晋磊擦拭完武器,反手就是一刀,百胜配合地“哎呦”一声,却任由刀刃砍入自己的身体,抱着他的手丝毫未松。

  “真狠心啊,”这话里稍稍带上了哀怨,“被自己砍还是会疼的啊。”

  “若有别的东西可以砍到你,你也可以选。”

  “很遗憾,没有。”

  “哼。”晋磊冷笑,将刀又往里送了一点。

  割开肉体的感觉是真实的,但是被割开的地方立马就又会恢复原样,百胜自称修为太浅只可对他与刀实体,而他会信这鬼话才怪。不过他没有兴趣拿各种细节来和这个无赖又嗜杀的刀灵对质,反正他们双方都有很多事情对对方隐瞒。

  六界的生灵死灵哪一个不是这样。彼此毫无秘密,一方就成了另一方的死穴,所以要瞒,要骗,要保留和保护自己,多利用少付出。

  “在想什么?”百胜的唇贴着晋磊的耳廓,冰凉的舌一路舔到耳垂,若不是晋磊偏头躲开,看势头是要一直往脖颈挪去。

  “想你啊。”晋磊难得竟也调笑了一句,以手肘将身后的刀灵顶开,收回刀自顾自向前走去。

  在他身后的百胜愣了一下,而后微笑。

  这笑里并不见惯常的狡黠或阴冷,甚至还有几分温柔意味,只是太浅太淡,亦无人会注意。

  他们都从未思考所谓主仆应当如何相处,一个不时起兴得寸进尺,另一个懒得抗拒也无意教训,日子久了,关系就变得暧昧不清。他们有时候会拥抱接吻,有时候只是简单谈心,实在无聊或闹了矛盾还会打上一架。对晋磊来说,百胜实在是个不错的随从,孤单时给他温暖,郁闷时陪他发泄,而他们有共同的野心,要杀尽想杀之人,让这武林的风云为自己变色,所以互相欣赏,互相影响,最后无法回头。

  这大概是注定的。

  从晋磊得到百胜刀,从百胜同意借出自己的力量,悲剧就是注定的,没人能改变。



  相处的不算长久的时间里,百胜时常在深夜听到晋磊低喃“文君”这两个字。他知道那是谁,晋磊最亲最爱的师妹,为了她他戴上虚情假意的面具,用尽心机进入叶家,为达目的不惜冒走火入魔的风险。

  百胜没有直白地问过晋磊究竟执着的是什么,是师仇、贺文君,又或仅仅是他自己本身的不甘与愤怒。在他看来这答案很明显,但是揭穿会让晋磊很不好受,所以他由着晋磊自欺欺人,找一个瞧来光鲜到可以忽略师妹重病的理由,埋头继续自己的复仇计划。

  当然,从某一角度来说,其实百胜也很乐意晋磊忽略贺文君。

 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,羸弱又没有担当,拦不住自己喜欢的男人,也没法与他共同承受和面对。他敢说自己了解晋磊都比贺文君透彻,有关这个男人的野心、懦弱、固执,还有内心真正的想法和追求。

  顺便说一句,晋磊慢慢地开始有些迷失自己,他心中的仇恨遮蔽了他的眼,有时候还会走火入魔。百胜并不反感这样的情况,神志不清的晋磊总是特别真实,也更合他口味。

  这是个周期性的剧情,百胜很享受和入魔的晋磊一起杀人的感觉,那时的晋磊完全无所顾忌,手起刀落,血溅八方,嗜杀的情绪在周身叫嚣,除了痛快还是痛快。等人杀尽了,血液却还在沸腾,晋磊会用一双已经杀红了的眼定定注视刀身,极缓极温柔地抹去刀上的血,如同对待一枚玉器般小心。

  这一切都让百胜兴奋。

  他从来都没打算臣服,他和晋磊不过是彼此合作,可初衷很简单,不代表不会变质。相处越久,他就越被晋磊所吸引,想要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毫无秘密,进而为他所驯服。

  欲望都是这样,不起眼地滋生,缓缓膨胀。就像晋磊心中的仇恨之火,百胜对晋磊的征服欲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愈烧愈烈,终于还是要爆发出来。那一天站在离匪寨不远的山坡,晋磊看着自己点燃的火出神,说百胜你看,多么华丽。他现身走到他的身边,看他的侧脸在夕阳下的轮廓,终在他轻舔嘴角血迹之时狠狠吻了上去。

  晋磊明显地一愣,却并没有推开,甚至还给出了激烈的回应。他们开始近乎嗜咬地接吻,除了疯狂没有更好的词汇来形容,直到呼吸变得困难,接触与探索也不仅限于唇齿。

  百胜看着晋磊。短暂的三秒停顿。

  “——继续。”

  晋磊用沾满鲜血的手扣住他的下颌,热切的吻重新封住他的唇。

  于是更多的言语成了多余,理智在感官面前一败涂地,他们在那个山丘上抵死缠绵,任不远处火光冲天,只贪一晌欢愉。

  快要入夜的时候百胜坐在溪边注视晋磊清洗身体,问他今天清醒着为何如此疯狂。晋磊只淡淡地对他说,文君的病又重了。

  百胜听罢一笑。

  然后晋磊回头,也对他笑了一下。

  远处的寨子在残阳里烧尽了最后的残骸。



  和对贺文君的评价类似,百胜对叶沉香也没什么好感,理由很简单——傻。

  一个女人可以不聪明,但绝不能傻,傻到分不清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,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。

  晋磊和叶沉香成婚的那天百胜几乎看了全程,二拜高堂时晋磊抬起头,正见到那个刀灵坐在——或者说飘在厅堂里的牌匾上,嘴边挂了一抹微嘲的笑注视着他。那姿态高高在上,仿佛在观赏一出好戏。

  他牵起身边人的手,在众人羡慕的嘘声中吻了她的手背,再抬头,牌匾上空无一人。

  “你在激我?”温热的气息围绕在耳畔,暧昧而诱惑,“我可不在乎你所在乎的东西,别忘了晋磊,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对你为所欲为。”

  晋磊没有开口。冷漠是他一贯的表情,只是眼里漫上的笑意隐约有些戏谑意味。

  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
  百胜识趣地退开了一步。

  和叶沉香成亲意味着晋磊离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,一场盛大的杀戮就在不远的未来,这时他是期待的,和晋磊在一起这么久,屠尽叶家早已潜移默化成了他们共同的目标,然而如若他能知道最后的结果,他会希望这计划进行得慢一点再慢一点。

  人活着是需要信念的,没有了一个执着的东西,很容易就会崩溃。晋磊在心里承担了太多,知道自己想守护的是什么,却用错了守护的方式。这是如此可惜,而他没有机会回头。

  或许,就因为他是这出戏的主角。

  不历尽凄苦,至悲至痛,就不好看了。



  成为叶家人以后,晋磊也会偶尔偷偷去看望贺文君,后来贺文君死了,就去看她的坟。他的精神状态变得很不稳定,尤其是在看过贺文君之后,这一点谁都没有百胜清楚。

  在这一年里,晋磊发现自己也越来越依赖百胜。刀不过是一个死物,他离不开的是这个灵魂,这个从来冰冷的怀抱,还有从不贴心的话语。

  这很奇怪。他们同样尖锐伤人,同样薄情寡义,却是如此着迷于彼此间虚假的亲密。如同朋友,互相安慰与依靠;如同情人,床笫间温柔缱绻。

  有时候晋磊会感到非常迷茫,没有方向,看不到未来。他拔出刀来看,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保护,百胜就会笑着说不要如此深情款款,而他通常嗤笑,把刀往地上一掷狠狠地踩。

  心里便神奇地不见了方才的空落。

  人说日久生情,晋磊和师妹贺文君其实就是一例,当关心一个人成了习惯,是亲情是爱情,谁又能细细区分。他只知道他在乎她,可能,他爱她,所以他要为她报父仇,为她做能做的一切。至于和百胜日久生的又是什么情,他没精力去思考。

  他压根没有想过和百胜的关系会有所变化。

  需要他在意的人与事太多,这个,他以为是排不上号的。



  晋磊会最终疯魔,百胜不是没有预感。

  感情是一剂毒药,一点点喝,总要发作。贺文君不是晋磊的毒,叶沉香更没有资格,晋磊是把自己困在情感的牢笼,假想了一场必须以生命祭祀的悲剧。直到最后一幕百胜才意识到,他对晋磊从始至终的兴趣源于那种绝望到透出死亡气息的特质,就像孑然立于崖旁,他既想拯救他,又想见证那凄美的纵身一跃。

  他们一起站在尸体遍地的自闲山庄,确认叶家已经没有一个活口,强烈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,亡魂的哀嚎仿佛在耳边环绕。晋磊发疯般地大笑,俊秀的面容扭曲狰狞,眼中涌出的泪划过脸庞,滴落时和着血如同血泪。他其实并不高兴,只是痛快,痛快到心里一阵阵的绞痛。

  百胜站在一旁,就那样看着,不曾上前。

  他知道,晋磊的心死了。

  他陪他去了贺文君的墓前,杂草丛生,好久没有打理。晋磊一时笑一时哭,一时不信贺文君已死,一时又说要去与她作伴。

 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难过。

  见过那么多生死,晋磊的故事也并非最跌宕起伏,可这一次,百胜是真的陷入了其中。他陪他共同经历,共同努力,共同尝尽欣喜和伤痛。是晋磊给了他一个方向,长久的生命不再只有空虚的杀戮,他是他第一个在乎的人,哪怕这在乎只是单向。

  他想笑一下,掩饰自己对贺文君的嫉妒,还有压根压不下去的揪心,却最终也没能扯起嘴角。

  其实他一直告诉自己,他应该仅仅旁观,可笑故事走到结局了,这一刻才忽然有种脱离出来的感觉。原来晋磊与那两个女人之间的情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,他也不曾拥有过资格去干涉什么,代入感情只是个娱乐看客的意外之错。

  “——你想死,是吗?”他走上前去,自背后将晋磊揽在怀里,“你觉得很累,很茫然,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值得你眷恋,是吗?”

  晋磊安静了下来。

  这个没有温度的怀抱让他清醒了许多,且同时突然想起百胜对他说过,刀灵的身体没有温度,但是心可以有。

  “自杀是一种懦弱的行为,不适合你。”

  架在颈项的刀无法再进一步,晋磊发觉自己动弹不得,只能由着百胜握住他的手。轻柔地,缓慢地,每一根手指都覆盖上去。

  “百胜。”他闭上双眼。

  百胜轻轻嗯了一声。

  “我爱她,对不对?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在呢喃,又像在自我催眠,“我爱她,所以她死了,我不能独活…你知道,我那么爱她……”

  百胜没有回应什么。

  他在他的耳后印下一吻,然后给了他最想要的结局。



  后来的后来百胜曾经有幸与故人的灵魂重逢。

  一样的容貌,不一样的神态,青衣的书生眉眼温和,不见前世的桀骜与飞扬。

  他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佛珠,有些自嘲地笑笑,又觉得解脱。

  他知道,这一个故事他连配角都不是,他不会参与,不会代入,不会因为再大的悲剧而难过。那样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。

  ——就像那样不羁的人,能让他甘心唤一声主人,遇到过一次也就够了。

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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