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omas猜得不错，那张万能感应卡的确在Newt的母亲手上，可惜等他询问管家的时候，才得知对方一早就出去了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这样一来也没有其他办法，商议推迟，总不能干等。到了八点半，他还是捧着早餐到了Newt的房门口，开始新的一天相处。

　　“早安Newt。”故作俏皮地用上情感丰富的语调，Thomas将托盘放在玻璃茶几，偏头迎上一个温和恬静的微笑。Newt合上手中的侦探小说，看起来是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，等人在对面坐下便自顾自吃起来。

　　这些天来他已习惯了有Thomas存在的生活，每日三餐换了个人送，同时送上的还有一整天的陪伴。按说这近似看管的照顾方式该让人厌烦，但Newt觉得还好，因为这个人是Thomas。

　　“快到结局了啊。”Thomas取过那本侦探小说，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，没看的厚度已经只剩六分之一。“What you are you do not see， what you see is your shadow……”他念出书签上的句子，那字迹飘逸潇洒，抄的是Tagore的诗句。布纹纸上不宜书写，黑色的墨就在那些纹路里断续，倒是别有一番感觉。

　　是Newt写的，他认得出。联系现下的境况，他的心里咯噔一声，漫上几分说不上来的不自在。

　　“我倒不知道你喜欢诗。你喜欢Tagore？”将书放回桌上，Thomas随口问道。

　　Newt先是摇了摇头，又点头，喝完最后一口牛奶，用置于一旁的纸巾擦嘴。他的动作总这么优雅，说来也没有什么特别，但就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贵族气息。这让Thomas想起来，自己大一时听到不少人都说Newt不可亲近，也不是性格高冷，只是言行举止叫人觉得疏离，不属于他们的平民世界。他那时并不怎样了解Newt，想到对方也尽是风头无两、笑容张扬的模样，所以总也不懂；后来了解了，更觉得他们说的不对，因为Newt对他从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，虽然什么地方都胜他一筹，但并没有他们口中的疏离。

　　实则Newt究竟是不是“不可亲近”，以Thomas的体会是不做准的。他从未知晓自己在对方心中也有那么一点特殊，还以为彼此间的感情真是一场单向暗恋，他揣着小心思蹭上来，Newt只是被迫接受好意。而Newt——不论哪一个人格下——都是不会告诉他的。

　　“最近天气一直很好啊，要不要去院子里逛逛？”话虽这样问，Thomas也知道多半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，果见Newt轻皱起眉，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。“那就不去，”他安抚地一笑，“你接着看书吧，我先把东西送下去。老规矩，下午再治疗。”

　　Newt便舒展眉宇，微微颔首。

　　几小时后他们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，Newt仰头望着蓝天，Thomas就陪他看。忽然“呲”地一声，是Thomas手机震动，打开短信是来自好友的提醒：「Hey Tommy，你在哪呢？今天有个随堂测验，你难道忘了？」

　　“该死……”Thomas确确实实是忘了，脱口而出一句咒骂，然后回：「Σ(っ °Д °;)っ完全不记得了！赶回不去了！」

　　Newt在旁笑出了声，伸手勾过他的肩膀，“别难过Tommy，噢，可以这样叫你吧？不就是随堂测验吗，我们的大天才还在意平时分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大天才……有你在，‘天才’哪轮得上我。”Thomas懊恼地捂住了半张脸，“你就别调侃我了，我们那个老师超难应付的。”

　　“什么课？”

　　“你猜？”

　　“别说是环境心理学。”

　　“……中了。”

　　Newt听罢大笑，搭在Thomas肩上的手又紧几分，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。环境心理学是他们大三的一节专业课，全专业只此一个老师，出了名的严苛难搞，就算你成绩再好，该出勤还要出勤，更别提小测验不去考了。

　　“你还笑……”Thomas欲哭无泪，看着身边人笑成这样，也只能没什么气势地嘟囔一句。Newt笑起来是很好看的，露出整齐的牙齿和浅浅两道法令纹，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，眸间如缀星光。他一时看得出神，心情也不觉变好了不少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不笑了，我也该走了。”乖乖正色，Newt向后靠近秋千里，手臂也从Thomas身上挪开，随性地搭在靠背上。秋千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，他干脆用脚蹬了蹬地面，闭眼享受空间摇晃的眩晕感。

　　Thomas险些被这突来的摇摆吓到，急忙稳住重心，手抓住边上的吊链，问：“今天不打响指了吗？”

　　Newt却不回答，只浅浅挽唇，好像已经睡着了。

　　“Newt？”他唤他，轻柔到小心翼翼。恰好一阵风起，吹散了话里那一丝不舍，Thomas深吸一口气，草叶的清香仿佛能钻进心里，耳边只有秋千发出的轻微嘎吱声，渐渐拖长间隔，终归静谧。

　　整日被疑团与猜测困扰，这样的平静心境真是难能可贵。他侧身端详Newt的面容，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，只要这个人真真切切在他身边，与其研究他变成什么样子、又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，还不如珍惜相处的时光。

　　“还醒着么？”Thomas再次确认。

　　这一次他看到Newt的睫毛颤了颤，然后那双眼睁开，不看他，而是盯着天空。

　　“Tommy，”Newt问，“你相信我吗？”

　　Thomas一愣，捉摸不透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。Newt的语气听起来很迷惑，就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。

　　“算了，你还是不要回答了，当我没问。”停顿几秒，Newt又改了口，说完凑头过去，在Thomas的唇边印下一吻。视线交会，他看到Thomas的双眼因惊讶而微瞪，忍不住浅浅一笑才退开。

　　“你这样毫无防备可不行啊。”

　　“你……”

　　“——下次再说。我真的要走了。”

　　强行堵住Thomas将欲出口的话，Newt抬起手，响指像坠落水面的雨滴，也落在对方的心湖。Thomas又窘又气，却拿他没有办法，只能伸手接住倒向自己的人，无奈地叹一口气。

　　“我还是不懂你……”

　　他喃喃，半晌后站起，回身抱起沉睡中的Newt。秋千牵动了链锁，悠悠晃动，将嘎吱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