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次见面，Newt的母亲坐在侧厅的沙发里，面前一杯温咖啡，最新的时尚杂志躺在手边。她的坐姿很优雅，三十度的微笑是招待贵客的礼仪，Thomas走过来，她便请他坐下。

　　“你确定要用催眠疗法？”问这话时，她用纤长的手指勾住了咖啡杯柄，深紫色的指甲贴着白色杯壁，很是相衬好看。

　　Thomas颔首，“教授说他研究过Newt的情况，这恐怕是最后的治疗手段。”

　　“我始终不认为催眠是个好方式。”妇人浅抿了一口咖啡，放下杯子时杯底与托盘轻轻一磕，脆响刚好和上她的尾音。管家在此时送来了另一杯咖啡，放在Thomas面前的茶几上。

　　“我知道您一直拒绝Newt使用催眠疗法，但我向您保证，这是无害的。”Thomas没喝咖啡，他现在没有心情。尽管面前这个女人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，他有直面的勇气。“正是考虑到您的顾虑，教授才会推荐我来。如您所见，我是个学生，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肮脏的利益关系。而Newt是我非常敬佩的学长，我保证不会对他有半分伤害的念头。”他顿了顿，然后强调：“我只想帮他。”

　　Newt的母亲沉吟了几秒，似乎有所犹豫，继而问：“被催眠之后，人们就会如实回答所有问题吗？”

　　“不一定是这样，”Thomas摇头，“催眠并不是控制，只是一种引导方式，最终说与不说还是要取决于被催眠者本身。而且说实话，Newt在这方面的知识说不定远超于我，如果他的精神力足够强，再加上对这个很了解，我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催眠他。”

　　“所以你只是尝试，是吗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但我有信心。”

　　谈话再一次陷入沉默。

　　Thomas捧起咖啡杯，不喝，只是捧着。他需要做点什么动作来分散注意，因为周围安静得只有时钟走动的咔咔声。管家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，整个侧厅只有他们两个人，他看着Newt的母亲，她垂眼不语，好似陷入了沉思。

　　是哪一句话值得她这样思考？Thomas实在不解。可转念一想，上流社会多半会有一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问题吧，这个不许、那个不能，不小心踩中了地雷也是有可能的。他别无它法，只好干等，总算听到一声叹息。

　　“其实有件事我并没有告诉教授。最开始的时候，也曾经有位医生试过催眠疗法，但他失败了。”她没有抬眼，所以Thomas看不到她的眼神，不过从语气来看，这件事应该是真的。

　　“Newt拒绝被催眠？”他皱起眉，看到对方点了一下头，又缓缓摇了摇。

　　这是什么意思？

　　“医生并没有详说，只是告诉我们，催眠疗法或许不适合Newt。”Newt的母亲站起来，为自己必须离开而道歉，“我得出门了，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管家。无论如何，我代Newt向你表示感谢，也祝你能成功打开他的心扉。”

　　“谢谢您。”Thomas礼貌起身，目送那道华贵的背影走出侧厅，哒哒声渐渐远去。

　　对于这件事情他并不惊讶，因为很合理，教授之前也叮嘱过他，除非Newt肯把他当作朋友坦诚相待，否则催眠的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。从医学的角度，Newt的情况被判定为抑郁症，这虽然是一种精神疾病，但半点也不影响智商。Thomas甚至怀疑这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Newt的才华——昨天他陪Newt看了一下午的书，那种专心程度简直令人惊叹。

　　学长与学弟，这是此前他与Newt的唯一关系，如果不是去年有一回共同登台领奖，Newt说了一句“你就是Thomas啊”，他还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单方面认识对方。两年同校，他们当然会偶尔擦肩而过，可Thomas从未和Newt打过招呼，一开始是不想，后来就变为不敢。他听说过Newt的许多事情，包括毕业之后的消息。Newt选择了一份与学科无关的工作，却依然发表过几篇论文，每一篇他都特意去看。

　　这些交集算多吗？至少Thomas不认为算。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来到这里，看到一个陌生的Newt，昔日的意气风发无影无踪，只剩下疏离、冷淡，以及不该在这个人身上出现的温驯。

　　说不上具体的原因，也许只是不想自己眼中的明星这样坠落。

　　他并不讨厌Newt现在的样子，只是一想起记忆里的那个金发青年，便觉得那才是Newt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