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见面，百里屠苏仍感觉尴尬，他想了一晚上如何解释自己的唐突，但是无果——当然无果，因为本也没有任何缘由。好在方兰生的确不在意，又或装作不在意，事情也就这样揭了过去。

　　存着探问佛珠来由的心思，他不打算同方兰生分开。一来，突兀去问总是不好，二来，方兰生这个人也无端叫他感兴趣。就在他思索该找个什么理由同行的时候，方兰生倒是先开了口，问他：“我看你也是浪迹江湖，不如你我结伴咯？”

　　“好。”当然好。正中下怀，再好也没有。

　　自此以后，百里屠苏就没以前那么孤单了，斩妖除魔有人帮忙，衣食住行有人照料，尤其一点，方兰生虽然看起来粗手粗脚，做饭却是极好的。他虽不能算是吃遍美食，这一年来也去过不少地方，现在想来，那些风味竟不及方兰生手艺之万一。

　　有一回心情好，刚赚了一笔大酬金，方兰生兴冲冲地做了顿大餐。他用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，整整折腾了一个上午，把酒楼的厨房也搞得一团糟，给大厨塞了钱才算免罪。方少爷当然不在乎，反正钱赚了就是要花的，百里屠苏本想说他两句，被硬塞了一个鸡腿，也就只顾得上吃了。

　　“怎么样，好吃么？”

　　百里屠苏闻言抬眼，看见方兰生一脸期待地盯住自己，眼里似有波光潋滟。他心里一悸，差点给鸡肉噎着，咽下去缓了缓，才认真点头。

　　“慢点吃慢点吃……”方兰生受了夸，挠头腼腆地笑笑，“都没见你下过厨，出门也都是买干粮，下回你也做一顿我尝尝呗。”

　　“我不会。”百里屠苏边说边夹了一颗枣，放进方兰生的碗里。

　　“那你在家时都是谁做饭啊？你娘？”

　　“我没有爹娘，是晴雪抚养我长大。”百里屠苏很自然地答道。想了一下，又补充：“晴雪是我的一个朋友，活了很久了，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。”

　　方兰生颔首道：“她很不容易。”

　　“嗯。她很好。”百里屠苏又给方兰生夹了一筷子菜，蓦地想起自己离开之时，晴雪站在岔路口送他，眼神里夹杂着不舍与理解。这些日子以来，他心里是很挂念她的，但她不要他写信回去，说也要离开几年，收不到的。他就只能把思念放在心里，努力去寻找记忆。

　　“那，晴雪的厨艺又如何？”方兰生嚼着甜枣，没话找话。

　　不知是不是错觉，百里屠苏觉得方兰生是故意问的。那张脸上似笑非笑，好像早猜到答案。

　　“还……行。”他答得勉强，“晴雪说，她的厨艺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，而且食材也比以前正常。”

　　方兰生噗哧一声笑了，道：“她以前用的食材很不正常么？”

　　百里屠苏实在不忍说，只好继续为对面的碗叠小山。目光扫过方兰生的脸，他想，这人笑起来的时候，总是比平日更好看几分。他最爱看他的眼睛，黑但澄净，笑意如一圈圈的涟漪，荡在眼里，也荡进别人心里。

　　最末他道：“下一次，我做甜点给你吧。”

　　方兰生便忙不迭地应好，眼中灿然，尽揽日月与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