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omas是在尖叫声与掌声中醒来的，睁开双眼，恍然不知身处何处。耳边嘈杂的人声让他困惑，隔了两三秒才理解那些叫喊是什么意思。

　　“在一起！在一起！”半个礼堂的人都在起哄，Thomas撑着扶手坐直身体，率先入眼的便是Newt。他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上，正与他面对面，嘴角的弧度透出一丝尴尬，亦有几分戏谑意味。

　　“谢谢大家的热情，”Newt从椅子里站起来，转向众人鞠了一躬，“虽然发展有些出人意料……”他就说到这儿，呼喊压过了已经被麦克风放大的音量，在一起，在一起，节奏越来越统一。他不禁失笑，抬手轻按住一边的耳朵，借这个动作抗议过于吵闹的人群。

　　Thomas揉了揉太阳穴，望见高挂于一旁的横幅，用的是最正式的字体，“优秀毕业生返校展示”。他愣了愣，好似记忆突然恢复，又似突然被灌输了许多记忆。他想起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讲座，自己又是怎样来到了台上，陪Newt展示这一场双向催眠。

　　到底刚才是谁在谁的催眠里，他有些分不清了。但从结果来看，应该还是Newt更胜一筹。

　　他转过头，Newt站在两步之外，几度想要开口却被呼声截断。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，任一种奇妙的感觉包裹住自己的内心。

　　过去三年的累积在一场催眠里爆发，这是Thomas自己也料不到的事情。他虽然没能主导剧情，却用潜意识主导了感情线，感谢全场的八卦人士，他们更关心的恰恰是这类催眠技巧以外的东西。

　　“……不论如何，谢谢你的配合。”也许是放弃了和观众们沟通，Newt回头看向Thomas，朝他伸出手来。他便顺势起身，握住那只瘦而漂亮的手，与对方一同再鞠一躬。

　　“我的荣幸，”Thomas翻转手腕，将Newt的手扣紧，“尽管是你赢了，但我也有所收获。”

　　“不，Tommy，”Newt摇头，“其实是你赢了，只是你自己不知道。”他说完这一句，将自己的手腕又翻了过去，“还有一件事，我想先跟你说抱歉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事？”

　　“我们出去说。”Newt牵着他下台，无视哄闹与那些异样的目光。担任主持的同学与他们擦肩而过，介绍起下一位返校的学长。

　　Thomas回头看了一眼礼堂坐席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，神态各异。他的手被Newt紧紧握着，一如将他领去秋千时那样，这让他产生一种感觉，时空错乱，又一次混淆真实与幻觉。

　　“刚刚的梦真的是梦吗？还是说，现在才是呢？”真正问出口的这一秒，他才觉得自己终于开始理解了游戏规则，越像真的，越可能不是真的。Newt的脚步蓦然顿住，而后僵硬旋身，与他在礼堂门外对视。

　　“你相信我吗？”

　　“我愿意去相信。”

　　“那你答我一个问题。”Newt做了个深呼吸，像在给自己勇气，“告诉我，Tommy，教授给你的暗示是什么？”

　　……教授给他的暗示？

　　Thomas呆住，猛然间头痛欲裂，Newt上前一步扶住了他，他却感到Newt的手比自己还要颤抖。继而意识模糊，他听到Newt说：对不起。

　　——场景破裂。

　　说来好笑，此刻Thomas想的却是：Newt是在担心他吗？他依然不解为什么Newt说他赢了，因为他觉得自己输得彻底，局中的局，他轻易就信，总是临近醒时才看破。Newt真的很聪明，摊牌也要他推出全部筹码，而他从来都是被动的，作为一个被信任的拍档，或是一颗被重用的棋子。

　　他想得太简单，有时候也太复杂。

　　睁开双眼，又回到这一梦开始的节点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又是这一句，Thomas觉得自己只需两遍就能听腻了。却或许是他心软，也或许是感情这玩意太过盲目，当他看着Newt弓起背将脸埋在掌心，那份自责还是揪紧了他的心。

　　“现在我对你已经毫无保留了，教授给我的指示就是这样。”他深深叹了口气，在心里笑自己没用，进一步坦白道，“教授知道你会问，所以只要你问出这句话，我就会觉察到不对劲。不过我想他没有料到你会再构建一个梦境，专门逼出这个暗示。”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Newt放下掩面的手，仍是不抬头。他本不想这样做的，只是引线早已埋好，由不得他。

　　“我不要你的道歉，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。我是指你是怎样催眠我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眼睛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看着我的眼睛，你还不懂吗？”Newt终于直起了身，眼眸在夜色里有若点漆，Thomas凝视了几秒，只觉得回忆里被忽略的线索就如沙滩上的贝壳，潮退之时自会显露。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吻的真正目的，还有自己为什么每一回都失神。

　　“让我彻底醒吧，Newt。我已经认输了。”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，片刻后唇上一片柔软，Newt极轻柔地吻他，饱含歉意与眷恋。他想推开，却舍不得，只垂下眼帘，将脸别开了一些。

　　Newt只能轻声苦笑。

　　Thomas总说他赢了，但怎样才算是赢了呢？全盘算尽，在他看来倒不如赢一场感情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他才是亏欠的那一方。

　　“我说过，是你赢了……”

　　良久，一声幽叹融进了夜色，有骨节分明的手缓慢抬起，打一个响指。

　　眼睛，吻，响指。

　　最后一场仪式结束，终是梦醒时分。

【END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