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风余同舟】风

  [青春有你3]

  [罗一舟/余景天]


  01.

 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,唐九洲一直在他耳旁絮叨。罗一舟把“没事”和“不要担心”翻来覆去地讲,心思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
  今天就像一场梦,冗长又沉重。

 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,肉体麻木,思绪游离。

  在这个当口能逃离大厂其实是件幸事,很多人都想,因为疲惫,或是前途未卜的不安。去时罗一舟开玩笑说,JO你能出来是沾我受伤的光。唐九洲一时哽住,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,半晌模仿着连淮伟的语气,说,你好疯啊。

  确实。罗一舟不否认。

  他伤痕累累的脚上又多一枚勋章,恐怕不宜承载这份幽默。

  好事是,出去逛一圈真的有助于排解压力,外面的气氛没那么压抑,月亮比在大厂里看到的漂亮,连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都是好闻的。有一瞬间他甚至设想过医生对他说,你的情况太严重了,需要住院。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,面对现实,服从命运。

 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这不一定,但一切一定都有安排。少年信誓旦旦,大多是自不量力,招人哂笑,结局也讨不了好。

  如今大厂快要崩塌,风也停了。

  他是一叶孤舟,不知该往何处飘摇。

  

  02.

  早些时候,也就是余景天拖箱带包离开的时候,罗一舟正在教室对着镜子挥洒汗水,听到唐九洲在一旁说:“Tony要走了,你不去送送?”

  他停下舞蹈,用手背抹了一把滑落脸颊的汗。

  “为什么?”他问,略显不解地微抬眉心。

  可能唐九洲总是有道理的,但这一次罗一舟的确不懂。在他看来,余景天的送行队伍——如果允许有的话——应该是徐新驰、梁森和十七,多一些可以加上刘隽和你唐九洲,怎么也轮不到我罗一舟。

  “我只是自己觉得哦,”唐九洲说,“你应该去送一下,体现你们关系还挺好的,避免误会。”

  “……不了。”罗一舟摇头。

  他琢磨了一下“误会”二字,心想,这误会大概是指误解,他和余景天之间有,粉丝对他们也有。今天上班时远远看着那些站姐,他还在想,自己在镜头里,她们在镜头外,这段路像一条河横亘在中间,谁能看得清谁。

  他是会考虑很多的性格,担心多做多错。

  除了鞠躬和招手,他什么都能犹豫。

  

  03.

  再早几个小时,听闻选管从教室叫走了余景天,确定他要退赛。余景天拿着平板问他们每个人要了号码,说出去以后加。

  从今以后,他们的关系就是微信好友之一。

  罗一舟本没什么多的感触,或许因为都在意料之中,无意间注意到对方的眼睛,才迟钝地心生难过。训练生里漂亮的单眼皮不多,余景天在他这里排第一。现下这双眼布满血丝,带着哭过以后的红肿,一点也不好看了。

  “到时候要不要通过你自己决定。”余景天补充了一句,轻声的。

  可能对每个人都这么说,也可能只对他,罗一舟不知道。

  他伸展手臂,向他最重要的对手,余景天退了半步,一顿,又迎上来。当着镜头和兄弟们,他们最后交换了一个拥抱,紧得罗一舟有点疼,两具瘦削的骨架不知该如何磨合。

  他拍拍余景天的后背,笑着说,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,我好痛。

  余景天也笑,说,我也痛啊,力是相互的。

  有没有弦外之音,仁者见仁。

  都是相互的,罗一舟想,其实你舍不得,其实我也是。说不出口的话就不要说了,也不要再哭,不要做给任何人看,不要让任何人看不起。

  余景天的手攥住他背后的衣服,身子微微发颤,只有他知道。

  答案,他已收到。

  

  04.

  后来的几天,大厂里乱成一团,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。

  过了几个月基本断网的日子,罗一舟其实习惯了,所以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趁乱做点什么,只是被动地听些消息,跟进一下处理结果。

  另一方面,他不否认,自己是存在逃避心理的,也不是从没想过“没来参赛就好了”、“索性早点淘汰了也好”这类。梦想,尽管光芒四射,在现实面前却脆弱不堪。

  同组的选手有意无意谈及,退赛是对余景天来说最体面的结局,节目停播以后大家又将何去何从。

  罗一舟把自己丢在镜子前练舞,一遍又一遍。

  他无暇细想,且不愿细想——他对自己讲,那些细想了也没有用的事情,想了只会徒添烦恼。事件的因果、舆论的真伪、谁得益谁吃亏,就像番茄混在番茄酱里,没办法分拣。

  偶尔被迫无奈,得去想一想余景天时,罗一舟会去想那个临行的拥抱。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,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深刻,情感充沛得快要溢出身体,像海水迎面而来,裹住两个即将溺亡之人。

  他们问他怎么看余景天的事情,他说,希望有罪之人落入法网。

  又问节目的事情,他说,资本迎合市场,大家都是市场里的小鱼虾,只能扑腾。而网络孕育的那些暴言,共犯太多,恐怕法不责众。

  于是他们感叹,哇,一舟,你好理性,就像一个局外人。

  罗一舟就微笑,感谢大家对这一番官方回答的盛赞。

  他像一个局外人,但怎么可能是呢。这些回答,句句发自内心,句句真情实感,也句句只说一半。

  他希望有罪之人落入法网,也希望无罪之人能得到原谅。

  他知道资本迎合市场,大家都是市场里的小虾米,可是有市场才能造梦,他们又何尝不是既得利益者?

  至于网络暴言——法不责众,受伤的人就只能受伤了,这可能是做梦的代价之一。余景天如是,他如是,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如是。

  他做了无数场梦,舞台华丽,灯光闪耀。梦里像歌词唱的那样,有你有我有他,面前是镜头和一些兄弟,身边是另一些。

  以前,理所当然,他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总是同一个人。他们的关系不好也不坏,喜欢的曲风相同,目标也相同,冲突建立在相互理解之上,老往一条独木桥上挤。

  以后要变了,不得不变。

  那个喜欢眯眼笑的少年要从他的梦里消失,像极了一阵风,在上一个冬天来,在这一个春天走。

  

  05.

  与其说是朋友,罗一舟在为余景天分类的时候,更愿意将他划分入战友。是革命情谊,他自我调侃。他们一起完成舞台,第一个和最近的一个,再也没有最后一个。

  他不会经常想到他,做游戏、拍商务、采访,都不会。

  余景天在他心里的顺位很靠后,只是很特别。那感觉有点像星标,不置顶也不常聊,但想起时就能第一时间找到。

  可能若干年后,他出道了或是没有出道,认识了更多的人,排序要从一排到一千一百九十九。那个时候,余景天不是第一,甚至排不上前百,他却仍会在心血来潮时想起来,打开余景天的朋友圈,看一看近况。

  双子星,陨落的那一颗会是什么结局?

  是燃尽自己,还是抖落所有的光,躲在黑暗的庇佑里?

  他想起参赛前老板同他的谈话。

  “罗一舟,你要不要换一条路走。”

  “变通一点。”

  “艺术和娱乐是两块拼图,看着泾渭分明,其实互补。”

  “你还年轻,可以多尝试一下,大不了失败,重新来过。”

  “你可以的吧?”

  他没点头,也没摇头。

  回答说,我考虑考虑。

  当时的一字一句,犹在耳畔,语气也没忘。罗一舟如今同意,艺术和娱乐确实是两块拼图,因而他在这一块拼图上,余景天在另一块拼图上,粉丝看得津津有味,还希望他们拼起来。

  他不排斥,在舞台上或者舞台外。艺术当然高冷一些,所以总是娱乐蹭过来,笑嘻嘻的,让人没办法拒绝。

  余景天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,没想到连性格也互补,疯起来很疯,没兴趣就把“我不想参与”写在脸上。心里有事时,余景天走流程一样和他拥抱;开心起来,也试过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,下巴搁在他的肩头。

  还是像风,忽远又忽近。

  他断定自己会想念,在分别以后。也要在独木桥上继续走下去,一个人。

  

  06.

  晚安,大厂。

  不知何时是最后一次。

  他的心里还有风,眼里也还有光。

  梦里有人来了又走,给过他拥抱。

  

  

  

  【END】

评论(6)
热度(158)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却七|Powered by LOFTER